コナツ
🍕🍟养老。
不定期卖菜,且个人口味古怪。
 

《【翠千】命运革命 06》

暑假的第一个周六,上午九点,他坐在沙发上削一个苹果。手里的削皮刀灵活滑动,散发着果香的苹果皮便随着一点点蜷曲旋转,变得更长。如果从头至尾都不曾间断,或许就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这是高峯坚信的事情,这么看来,自己大概真的是个会轻易向命运俯首称臣的“投机者”。

高峯家的长男今日也极为反常,无所事事坐在餐桌边看着自己削果皮。“如果想趁机许什么愿望的话还是放弃吧。”他这么哼了声,了然于心的模样。

他没有理会兄长,继续手头的工作。

“明明都已经用字迹给你指明方向了,你难到还奢望它亲自把人送到身边吗。”他托脑袋笑道,带着年长者的游刃有余。

高峯知道他在嘲笑自己迟迟不为的懦弱,却的确又没有立场反驳,只能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削皮刀上,看着刀刃刺进果肉,激出汁水。然而沉默并没能阻止这场本就是单方面的说教,“你不说的话有可能就错过了哦。也不是没发生过这种意外,明明是被姻缘选中的灵魂伴侣,身上却始终没能显示字迹。”

“啊……”他用极轻微的声音抱怨着,皱了下眉头,“断了。”

 

“翠,是千秋君哦——快准备准备出发吧,不要叫人家前辈久等了!”

 

母亲的声音因访客到来而变得轻快许多,她探头进来,目光在兄弟两人间游走,最后定在自己身上,“千秋君这么热的天气还是充满干劲儿呢。有他在我就放心多了。海边,玩儿得愉快呀。”她只是普通的笑,在高峯看来不知为何却像有所暗指,便极为心虚的烧红了脸。

 

高中迎来的首个暑假比前十六年中的任何一个夏天都更忙碌又炎热。

他被迫成为了室外派,涂了严严实实一层防晒霜,白天在几个会场和露天餐饮店帮忙,穿着沙滩拖鞋的脚上粘了沙子,又扎又痒;傍晚则要换上队长拜托鬼龙前辈制作的服装,于临时搭建却也倒像模像样的舞台上演出。

是高出沙滩很多的台子。站在上面演出便能够有幸望见很远的地方,海天连成一线,古铜色的太阳融化在宁静下来的海中。结束后,他难免因这美景分了神,被守沢搂着肩膀按着脑袋鞠躬时才反应过来演出已经落下帷幕。

他的汗顺着睫毛迷了眼睛,守沢就伸手帮自己揭走。

老实讲,高峯其实并不讨厌大家一起度过暑假。虽然每日都十分疲惫令人叫苦不迭,但也的确充实了许多。身处流星队不过几个月的时光,他却难得体验到了很多从未“宵想”过的事情——当然,这些都是不能告诉那个人的。

“因为会让前辈沾沾自喜起来。”他这么跟南云解释道,像是在抱怨,心底里却很是轻快。

 

——但他可从来没说不介意大家一起合宿。

 

“……等等?”抱着从家里特意带出来的玩偶抱枕的人停在了和室门前,他伸手一把揪住往屋子里跑的守沢,满脸凝重,“前辈,我怎么没有听说是住大房间?”

“出来合宿当然是要大家睡在一起是也!”

仙石竟然与自己不是同一阵营?

身为一年级的同伴却在此倒戈,让他不禁怀揣最后希望看向了南云,然而后者也已选好床铺,开始整理起枕头被褥,抿着嘴摇头晃脑似乎很开心的模样。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冲击,甚至没能将自己的质疑陈词完整说完,就被守沢推到了正中间的位置——这个人结束了一整天的活动竟然还这么有力气?

“好啦好啦,就像仙石说的,大家难得一起出来嘛。”

“……不,”他仍意图坚守阵地,“恕我直言,大家难道不是每天都在一起吗,怎么会是难得。”

“哈哈哈,高峯这是害羞呀!”

“……不,我……”

“是「害羞」呢。”

他被夹在两个前辈中间,左看看右看看都是笑颜,便也没了脾气。只好揉揉头发,慢吞吞跪坐下来,“但是绝对不要枕头大战……”他钻进被窝前又补充了一句,换来守沢像幼犬一般可怜兮兮的眼神。

 

“……绝对不要。”他心一横,如此笃定道。

                                                               

高峯向来睡觉很轻,但凡周围有响动都会影响到他——南云的呼声,深海的梦呓,屋外仍未停歇的虫鸣,粘着空气的流动——更不要提现今这种特殊情况,他眯着眼睑便能勾勒出睡在身旁之人的五官轮廓,闭上眼睛,那面容却仍旧映在眼前,许久才能逐渐模糊。

时间是清晨,守沢已经离开床铺将近十分钟了。

他在心底默默数着,心烦意乱的翻了个身,不到几秒却又极没出息的翻了回去。被褥还是温热的,布料的褶皱里藏着守沢身上温暖的柑橘香。他终于叹了口气,掀开被子起身。

如果遇见对方就解释说想要去洗手间好了,他这么思忖着,推开门缩着肩膀走到屋外。

 

“抓住你了!”

 

“哎——?谁……唔……”脱口即出的惊呼有一半被强行遏制在喉咙中,高峯挣扎着扯掉捂住自己嘴的那只手,回头一看,站在阴影里的罪魁祸首居然正是自己消失了十几分钟的前辈。“……吓死人了啊守沢前辈,你到底在干吗?”

“嘿嘿。”被抱怨的人却似乎毫无歉意,他露出个狡猾的笑,故弄玄虚,一副心怀鬼点子巴不得自己赶快追问的模样。

于是高峯只好顺着他的意思道,“……所以,发生了什么?”

他没说话,拉着自己的手就往前走。困意仍旧侵袭着头脑,高峯便没能抗拒,只得踩着拖鞋步履不稳被对方牵着行走在石子路上。此刻,太阳还未升起来,万物仍在休憩,沉睡之中连鼻息都是极为安静的,只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和从遥远彼方传来的浪涛的节奏。

而走在前方的守沢就像这静谧昏暗中一座亘古长明的灯塔,那么挺直那么温暖。

“唔姆,到了。”他突然停下来,松开自己。

“……到海边来做什么?”高峯疑惑道。

然而对方却并没有回答自己的打算,他兀自脱下鞋,用手拎着,挽起裤腿踏进了清晨的海潮。浪打来,击在他的小腿上,泛起白色的浪花。

天仍昏暗着,高峯却已经可以在朦胧晨色中描摹出守沢的模样。

海风吹拂而来,守沢被浪潮打湿的衣角掀了起来,露出截本藏在下面的肌肉紧实的后腰——那皮肤上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痕迹或是名字。高峯的视线赤裸裸的游走其上,却也没能引起对方的察觉。毫无瑕疵的釉面,或许一张将永无痕迹的白纸——他突然想起自己像冬眠动物缩在毯子里自怨自艾时蹦出来的消极想法,守沢将永远也不会属于某个人也说不定。

 

“高峯!快看——”

 

他听到对方突然高声唤自己,条件反射抬起头,顺着那人的手指方向,看到远方的天际逐渐亮了起来。几乎只是瞬间,笼罩着云海的薄纱便被掀开,温暖的朱红色融进清冷的夜幕。守沢笑着张开手臂,从自己的方向看过去,就仿佛是拥抱住了这轮新生的旭日。

他鬼使神差,踉跄着跑过去拉住了对方。

似乎是第一次,如此坚定而主动,放弃了继续忍耐对他的渴望的自欺欺人的行为。被捉住的人愣在原地,回过头看自己,那双眼睛仿佛朝阳,温吞吞的酝酿出无穷的生机。

在那一瞬间,那几缕轻柔的落在守沢发梢、耳尖、睫毛上的晨曦,在高峯眼中看来,就像是他背后的字迹,两人指尖缠绕的红线——命运的托喻。“……守沢前辈,前辈…我……”他突然心急起来,舌头都变得愚笨,字不成句。

“嗯?什么?”

“我……”退走的浪潮卷走一片沙,他走得急,脚下一空,重心不稳向后倒去。矮了些许的守沢拉不住自己,于是两个人便极为狼狈,纷纷跌进浪中。

安静霸占空间不久,跨坐在自己身上的守沢就回过了神。他低头,突然大笑起来,“高峯,哈哈哈,瞧你现在。”他伸手,替自己抹走脸上的沙粒,又抬手去抹他自己脸上的海水,于是沙粒便黏到了他的脸上。

“……前辈的脸才是,花猫一样。”高峯甚至自暴自弃起来,他叹了口气,伸手去蹭,用了不小的力气,惹得对方嘶嘶直抽气。他想,自己可能差点就要冲动之下跟守沢说出那句话了,差点就要向他坦白一切,字迹也好,喜欢上他的事情也好。

“太好了,我还一味地担心你来着,但现在看起来似乎是我多虑了。”

很近的距离,他呼出的热气就擦着自己的面颊,高峯一时大脑空白,想了一阵也没能明白对方所指,只得皱着眉头奇怪道,“……什么?”

“你看,你最近总是无精打采的样子,下了舞台就心事重重。我想高峯你可能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吧,想让你打起精神,就自作主张拉你来看日出……”

 

他不知为何,突然感到寂寞、委屈到了极点。

他和守沢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着那么多秘密,总也触不到彼此——自己心中、守沢身体所里隐藏的,那么多甜的苦的,却无处抒发,翻腾着发酵。

 

他想告诉他那么多事情,却不知该如何开口。高峯伸手,一把搂住守沢将他拉近自己,将他毛茸茸的脑袋往自己的肩膀上按。他沉默,就足以让守沢败下阵来。

“唔姆!是这样吗,原来不想让我看到吗。”年长自己两岁的人也不再挣扎,似乎故意放轻了声音,还善解人意似的圈紧了自己,“那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不会看的。”

“……才不是,我才不会哭呢。”他咕哝着,又气又笑。

“哈哈哈,是嘛!”高峯感到守沢蹭了蹭自己的肩窝,然后又听到他这么说道,“因为高峯是个坚强的孩子嘛!我知道的,我早就该知道的,和以前的我不一样,是个坚强的孩子。”

 

对方这番反常的言论让高峯不知所措。

他躺在尚且发凉的海水里,怀里搂着那具温暖的身体,感到有什么正在心头扎根——他想自己可能就要窥探到某些守沢隐藏许久的真相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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