コナツ
🍕🍟养老。
不定期卖菜,且个人口味古怪。
 

《【翠千】蜕(下)》

到底还是迟到了。待匆忙换好运动服跑到操场时,三年级的人早已解散各自进行着准备活动。

守沢猫腰在垒了半人高的软垫后蹲了一会儿,发现站在跑道中间调整障碍的莲巳,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有没有帮自己请假。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四处乱窜,只把方才发生的事情当个禁区,唯恐避之而不及。

 

“千秋,「发——现——」♪”

 

“呜哇啊啊啊——!”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把他吓个踉跄,“奏汰你好歹发出点儿声音啊,突然出现真是吓死我了!”

“嘿嘿。”被埋汰了两句的人也蹲下来,他胳臂揽着双膝,停了一会儿又开口,“听说,「宝箱」被人挖掘出来了。千秋觉得这样不好吗?”

来人这番前言不搭后语的发言他虽然还没能完全习惯,但也可以从中拨出一二有效信息。他知道奏汰是指他们两人曾经的活动录像被播放出来的事情,至于对方是怎么知晓的,他却没什么心思管了。“没有。”他满不在乎似的回应,“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这样。那是因为「什么」呢?”

“唔姆,什么因为什么?”他愣了一下,这下子是真的搞不明白对方话中所指,不禁觉得今天整个学校的人都有些反常,说得话比以往都要难懂上几倍。

深海就这样歪头盯了自己片刻,而后只笑笑,似乎没有解释的打算,“……还好,至少更往前一些的「事情」,还没有「暴露」,不是吗。”

没想到对方会有旧事重提的习惯,他尴尬的笑了笑,算是回避这个自己不太想面对的话题。

 

守沢的目光总是朝着前方,鲜少回头。但他的确能清楚地回忆起二人流星队的日子,包括那几场高峯口中所说的演唱会。他甚至记得,那场可以说是半成品的演出结束,他走下台,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天祥院。

对方就抱臂站在树荫下观望,眉目舒展,倒是看不出在打算什么的样子。“从茧挣出来的感觉怎么样。”他等自己走近,故弄玄虚似的开口道,“千秋,你站在舞台上,放眼四周,看到的跟你原本所想的是一样的吗。”

守沢从未自诩过是什么聪明人,那时冷不防被思虑深不见底的人这么一问,顿时有点儿发怔。

对方这两个问句念得语气毫无起伏,恐怕是心里早有自己一套说法。但天祥院既然发问,就有了那么点儿逼迫自己也去想出个答案的意思。可他又有什么答案,他原本所想看的景色又是什么样子的呢。他才挑起重振古豪组合的担子,时间快马加鞭,容不得他后悔退缩,甚至容不得他却思考自己选择此路并挣扎向前的理由。

 

只是他现在唯一搞明白的,那时候的天祥院可能只以为自己在飞蛾扑火罢了。

 

放学后组合的训练活动因为南云受伤的事情做了调整。原本计划的形体训练改为了录像观摩,守沢好说歹说终于借到试听教室,为此还差点在学生会办公室被莲巳数落体育课迟到的事情。

一天下来,颇有点儿兵荒马乱的意思,纵使精力旺盛如他自然也有些疲乏了,守沢便寻了放映机旁边的位置坐下来。这位置不大好,紧挨墙面,凉嗖嗖的,视线还是歪的,屏幕里的画面只能看清个三分之二。不过也没什么大碍,反正这录像他提前已看过两三遍,走位台词早烂熟于心。

流星队其他四人的脸此刻都被屏幕的光映得发亮,像映着朝阳似的。

守沢这才发觉,自己好像很少这样从旁的观察他们。南云、高峯和仙石,那都是充满韧性而又年轻的青藤,顺着阳光向上攀升,枝繁叶茂,时间磨砺他们,早晚有一天会结出令所有人难以预料的果实来,而那时,他自己周围的土地便再不是荒芜一片。

 

他想,当时天祥院看自己,恐怕就像看待一株芽、一只蛾,世界上一切奋不顾身、傻头傻脑的生物,纵使蜕变了、成长了,却还是那样一根筋。那时站在地下Live house的舞台上唱歌的自己,虽然是旧流星队的一员,却又何尝不是孑然一身、一无所有,于是所有尝试便都成了孤注一掷。

 

当时恐怕真的有点儿不自量力了——他坐在视听教室的椅子上胡思乱想,看着眼前几人那亮晶晶的眼睛——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活动结束时,高峯突然极为反常过来主动搭话,问自己愿不愿意去他家再住一个晚上。

守沢吓得脸都僵了,直伸手要摸对方是不是发了烧。

一年级的后辈红着张脸,极不自然地拍走自己的手,吞吞吐吐道,“是老妈今天做了土豆炖肉,听前辈你昨天在餐桌上说爱吃,这才问你愿不愿意来。”

……但这和借宿有关系?守沢愣了几秒,抓抓头发。

高峯侧着脸不愿与自己对视,眼角的绯红却生机勃勃的。守沢觉得心尖像是被搔了痒,那么对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就继续当没有听懂便好。

 

晚餐果然吃了高峯母亲做的、比自家要甜上一点儿的土豆炖肉。

饭后守沢主动申请帮忙洗碗,而后擦了擦湿漉漉的双手,捧着高峯母亲洗好的几个李子,上了楼进了房间,跟高峯一起绞尽脑汁解几道数学题。他们找一切与白天那段插曲无关的话题,或者就沉默,听房间里表针走路的声音,吃一口李子。

于是就这样安然无恙的度过了半个晚上,守沢继续打地铺,躺下时却还在思考高峯究竟为何叫自己来留宿的原因。就在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答案的时候,从旁边床上有什么东西伸了过来。守沢其实也怕鬼,吓一激灵,差点跳起来,而后才听见高峯闷在被子里的声音:

 

“……前辈你,常被人夸吗。”

 

“怎么?高峯想听我夸你吗?唔姆,这很简单啊——”他平静心情,才发现是高峯从软绵绵的被子下伸了只手过来。对方刚洗完澡,指尖还是热乎乎的,守沢觉得意外又可爱,欣然接受,也把手伸过去,颇为幼稚的在模糊的黑暗里摩挲着对方的指尖,同他勾了勾手指。

“不是……不是说我,是前辈你。有人夸前辈你吗?”

“诶?”他有些如云雾中,勾手指的动作凝固了一两秒,“姑且是有的吧……?”他试探着回答,不知道对方这问题的意图,“英雄秀的观众们、商业街的叔叔婶婶,再怎么说我也是流星队的队长啊!被夸奖的话果然……”

“我不是指这些。”他的声音听起来急促了点儿,很反常。

“那是什么?”

 

守沢没听到回应。

只是高峯挣脱了自己的手,顺着胳膊、肩膀一路摸索过来。那只比自己甚至可能还要大上一点点儿的手最终就停在自己的脑袋上,指尖扫乱了额发。他的手犹豫了一会儿,带着万千温柔和试探,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前辈,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隔着黑暗,他们谁也见不到谁,所有话都成了自言自语,不用在乎能否承受彼此感情的波动,于是便可以肆无忌惮,把所有秘密一兜头都倒出来,因为好像天一亮,便没有人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高峯的只手像羞赧的花栗鼠,毛茸茸的温暖的大尾巴扫了自己一圈儿,就立刻掉头逃跑了,只留守沢一人在原地发愣,不知所措接着另一个不知所措。

他扭头想去找自己的后辈,但他睡在高于自己的床上,只能见那里一团黑,似乎颇为动摇的扭了扭身子。他于是便放弃,理了理额发,笑着将被子拉高了点儿。被褥可以嗅到一丝属于高峯的气息,有点儿甜,干净的、清凉的,像是林间轻抚而来的山风。

窗帘没拉紧,月光堪堪擦着那条缝隙流淌进来,从容不迫。守沢的目光在黑暗中寻不到落脚处,此刻捉住这缕光,便移不开了。他有时觉得自己其实挺难缠的,不管是面对后辈也好,还是面对最微弱的希望也好,认定就绝不会撒手,说什么也不会放弃。像飞蛾扑火吗,他想,曾经可能是,但现在绝不是了。

 

他又做回了那个梦。

 

还是黑夜中熊熊燃烧的一团大火,只是这次他终于看清了火焰的内芯。那是个少年,站得笔直,神情自若,仿佛顶天立地没有一丝怯懦,他朝自己笑,笑得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他泪眼婆娑,却感受不到一丝心伤。他终于看清了,那少年不是谁人,正是他自己。



——END——


 
评论(1)
热度(117)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コナツ/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