コナツ
🍕🍟养老。
不定期卖菜,且个人口味古怪。
 

《【翠千】Mr. Stardust》

我的超级英雄男友(不是

———

高峯在漆黑的房间里发现“闯入者”时,正逢放送完两条夜间新闻进入广告的时间。

 

他是首先听到卧室传来声闷响的。接着雷声轰鸣,一股火焰燃烧的焦糊气味随着窗缝间钻进来的微风飘进客厅。他叹了口气,低头在昏暗中找自己毛绒绒的拖鞋,才终于走近卧室门口。

即便在狂风暴雨中,A市仍旧照常运转着——透过被雨水模糊的玻璃也可以窥见这座钢筋铁骨堆架而起的城市,灯火通明,火树银花。而他的卧室却漆黑安静如潭死气沉沉的池水。

他注意到“池水”的边缘匍伏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恐怕这就是闷响的始作俑者,高峯如是思考着,抬眼瞥见塑料窗框被烧得黑焦,变了形。

警笛嗡嗡直响,高峯分了神,才注意到这声音是从插播的突发新闻当中传出来的。屏幕画面被警灯映得一片红,像是某个不知名的罪恶庆典压轴燃放的最大的那朵烟火。一场反社会“实验失败品”发起的小范围恐怖袭击,所幸没有严重人员伤亡,事态在失控前就已经得到完全控制。

现场采访报道持续了两分钟的时间,高峯就那样静静的站了两分钟的时间。

而后镜头一转,电视台演播室切换为目击者用手机拍摄下来的视频。在摇晃不堪的画面中,一道暗红色的身影随着夜晚降临的闪电倏地降落在爆炸后的废墟上。倾盆大雨之中,他却被燃烧不尽的熊熊火焰包围着,真身影影绰绰,唯独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坚定而明亮。幸存者中有人欢呼,在雨幕之下,迎接他们的英雄。

 

“唔姆,一切顺利……一切顺利。哈哈哈,从录像里看,我是不是很帅气?”

 

他听到“闯入者”如此自满道,才终于又看向他。

新闻报道中的英雄此刻却像只迷途的幼犬,气喘吁吁,连指尖都颤抖着,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面具摘下来。空气中的沉浮颗粒都被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散发出来的光涂上层糖衣,潮湿房间的一隅一时间光华流转,像是萤火虫的森林又像是星辰碎片的海洋。

高峯感到心中似有什么萌动着破土而出。

他小心翼翼避开视线,先行去拯救自己那被狂风暴雨折磨得湿哒哒的窗帘。待把窗帘扯进来,关好窗户,他才蹲下来平视着此刻正毫无顾忌释放温度的光源本尊。他伸手,统共试探了两次,才真正抚上对方比想象当中冰凉许多的耳垂、脸颊和脖颈,“……请允许我提醒你一句,英雄先生,你这可是非法私闯民宅。”

“嘿嘿。”才拯救了A市的人此刻看上去是累极了,他靠在墙角,颀长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呼出来的话语却还带着独有的高温,融化了高峯才佯装起来的愠怒,“不好意思,高峯……让我先躲个雨吧。这样一直下的话,火会被熄灭的。”

“才不会呢,不要装可怜了,守沢前辈。”他突然喊了他的名字,像是立刻撕开那人的最后一层伪装,于是所有真实的、脆弱的、隐秘的情感都一股脑冲了出来。甚至他身上的光芒都收敛了许多,变得温柔。

“……诶,高峯你还真是严厉。”守沢这样无奈道,他终于安静下来,任自己帮他将湿漉漉的额发抚上去,露出额头——那里有一块擦伤,还渗着些血珠。

被这样打趣的人皱了眉头,起身去拿才烘干不久的浴巾以及常备在家的医疗箱。

守沢的视线在自己身上逡巡,最后定在那条毛巾上。被裹住的时候他竟然打了个哆嗦,接着他抓着毛巾,任由自己为他处理额头上的伤口,嘴上却闲不住,开始有一搭无一搭说起今夜的对手:什么使不完的蛮力啊,居然卑鄙的抓孩子做人质啊,还好脑筋愚笨啊,云云。

高峯一一听着,却没做任何回应。

 

守沢并非第一次像这样闯进自己家——至少这次他还收敛许多懂得开窗,上次他可是直接砸碎玻璃极为狼狈的跌落进来。

 

 

他和守沢是高中相识的。

对方那时在学校就是个极为古怪的人,不太懂得读空气,过于积极从未记仇,总是浑身挂彩,拥抱别人时用了过大的力气,在冬季也温暖得像是移动暖炉。

要说起来,虽然两人是同个社团的前后辈关系,自己和守沢真正熟识起来,还是因为意外发现独自住在隔壁的爷爷收养了对方这件事情。于是几乎理所当然,每日两人便同路回家,而高峯家晚餐的餐桌上也因此总是多了一个人。他那时很少听守沢谈起过生父生母,起初以为是双亲早逝而有所顾忌,后来才知道对方从未提及,是因为真的所知甚少。

而那么多个谜团得以揭秘,变成“后来知晓”,已经是高中毕业五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日深夜,他完成拍摄任务,拖着疲惫的身体晃荡回家,打开房门,意外之下,居然亲眼见到那个只有在新闻报道中才会露面的英雄伤痕累累的躺在自己卧室中。

冬日凛冽的寒风呼呼的穿过破碎的窗户灌入室内,刷成暖黄色的房间此刻却如同一座冰窖。玻璃碎片、烧焦的地毯,一地狼藉。

若不是看到守沢那张被血染花的脸,他甚至要破天荒的以为是在15层遭到了入室抢劫。

如果要是做个情景模拟问答,让高峯预先选择遇到这种突发事件会采取什么措施的话,他必定是要回答:“啊……好麻烦,真的不想管”的。但实际上,那时他已经完全由本能操控,下意识便冲过用才脱下来的大衣将虚弱的英雄团团裹住。

做了伤口的紧急处理后,高峯换了个房间,就这样抱着对方坐了一整夜。他的头脑里如走马灯般闪过许多念头,他想过报警、叫救护车;想起守沢曾经朝自己笑的那个蝉鸣的夏日,想起他手掌的温度、领口的香气,和自己那个以恶作剧做借口的吻;他甚至也想就此随着长眠,把一切都一丢了之。

他至今仍旧记得那时自己颤抖不已的双手,以及因为自己的束手无策和无能为力而感到的如此强烈的自责。

守沢是在第二天清早才醒来的,他那样虚弱,眼帘下的双眸却如同朝阳一般。他见到自己,笑了起来,右手试了两次才攀附着自己的胳膊,“……高峯,”他的喉咙似是也受了伤,发出的声音嘶嘶嗡嗡,“……早上…好…呀。”

 

1月的一个清晨,他像个未经世事的孩子,不顾形象,趴在他的英雄身上大哭了一场。“……我差点儿以为你已经死了。”他抽噎着,“前辈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

 

他后来询问过守沢很多问题,不知分寸的、狡猾的、伤人心的、模棱两可读不出真心的,而对方基本都会毫无保留,一五一十告诉自己真相。

守沢几乎没有童年的记忆,唯几记得的事情当中包括他的母亲曾经说他的眼睛和他的父亲非常相似。严格来讲他并不完全是人类,那个曾经收养他的爷爷是发现了他特殊身份的政府研究所工作人员,帮助他逃过了A市的监视得以获得自由。那人去世后,守沢便一直独住,开始双重生活,打工、搞研究,受人协助,紧急事态发生时便会成为大家的英雄,倒也安安稳稳过了几年。

而那日夜晚的突然造访,也是因为遇上棘手的对手实在被逼到毫无退路。

 

“那为什么是我呢?”

 

高峯这么问的时候攥住了对方闲不下来的手指——他刚才甚至像在讨要奖励似的用指尖帮自己点燃了餐桌上的长蜡烛。

“什么为什么?”年长的人反问。

“为什么会在走投无路的时候选择了我?”

守沢难得陷入沉思,他安静下来的模样令人倍感陌生。“因为呀,因为高峯……”

 

 

“高峯,高峯?”

 

现实和回想中的声音相重合,他一时恍惚,被守沢唤回了意识。

“你刚刚在想什么?”额头被贴了纱布的人好奇道。似乎因为像往常那般笑嘻嘻会扯动到细小的伤口,他不得不控制力道,于是现在的笑容便显得古怪许多。

“没什么,过去的事情了。”此时此刻,他对坦言内心所想毫无畏惧,直直对上那双仍旧温吞吞燃烧着的眼睛。

守沢也从未退缩。

他的面容被房间里的昏黄夜灯描摹上一层毛茸茸的光,身上沾着那条干燥毛巾上熟悉的柔顺剂香味。高峯感到大脑一阵昏昏沉沉,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再单单是穿梭在楼宇间的正义战士,此刻,他只是渴求温暖的自己的再普通不过的恋人而已。“……那千秋桑又在想什么呢?”他吞口水。

守沢也不说话,只正大光明,沿着地毯爬到自己身上。明明未使用任何超自然的能力,那指尖却仍像是埋着火种,所触碰之处皆燃起了高温。他的面颊通红,双眼亮晶晶的像个孩童,大腿却完全不老实,隔着布料磨蹭着自己——完全没有正义英雄该有的样子!

高峯被磨掉耐性,终于顺由了对方的愿,伸手帮忙脱掉他用特殊材料制成的贴身战服。“提前声明,要是不小心碰到前辈你身上的伤我可不管哦……”在瞧见满身青紫之后,他甚至犹豫了一下,“……哇啊…这难度还真不是一般得高。”

守沢甚至用颇为自豪的眼神看着身上这些“功勋奖章”,“我相信高峯你啦!”

“……别光在这种地方对我有信心啊?”

“我明明一直对你的所有都充满信心。”他终于绽放出一个仿佛少年才特有的令人倍感宽慰的笑。

 

守沢任两人折腾了一阵才拥着被子进入了他的“自动修复系统”——除了控火和超强的身体能力,他同样也拥有着异于人类的恢复能力,受损的内脏、断裂的骨头、绽裂的皮肤,花不上几天便能恢复如初。

高峯套上居家裤,起身把方才摊在地上的毛巾和医疗箱收拾好,又去把已经开始播放深夜悬疑剧的电视关上,才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如今他的身高已经定型,也不用顾忌这些了。端着杯子的手仍旧微微发抖,这是他的老毛病了,看见守沢受伤总是禁不住,但也是他难得的秘密,从未叫对方发现。

他曾经有段时间,因为生活中的这番巨变而变得极为敏感谨慎。他总能从守沢的身上看到和身为人类的自己所不同的特质,并非人类的懦弱、自私、胆怯,而是某种更向着光明的,如同彗星、恒星,任何他触及不到的东西。

但如今,高峯靠着门框在昏暗中看对方从被子中露出的半个毛茸茸的棕色脑袋,便明白,他也是和自己一样——是人类,有颗跳动的心脏,会恐惧、会退缩、会踌躇、会有私欲。此刻的英雄陷入梦乡,不过也只是个会偶尔发出呼声的青年而已。他就那样躺着,一动不动,让自己想起他第一次闯入这里的那个极冷的夜。抱着身负重伤的守沢度过的那个晚上,高峯想明白了一件事——曾经被传播浏览无数次的那场“超新星”内战影像里,像只栖居废墟之上的鹰一般俯视整座城市的、因胜利而声名大噪的英雄恐怕才是最为无助与孤独的。

 

他的确曾这样问过守沢,是不是也会觉得孤独。他那时很绝望,看着以一己之力对抗众多敌人的对方,看到那些扭曲而变得恶毒的舆论,便觉得守沢那些从未讲究任何回报的付出都不再值当。

“高峯……你怎么哭了,你别哭,你别哭呀。”明明是被关心的一方,却哑着嗓子这么说道,他因为焦急而更手忙脚乱,差点点燃了身旁的羽毛枕。“别担心,”他伸手用手摸着自己的头,一下又一下,“我不会感到寂寞的,毕竟我的心是石头做成的嘛。”

 

高峯却从来没提起过,对方那时尽力扯出来的笑容其实在他的心里不过是另一种哭泣而已。

再后来,他便鲜少谈起这些守沢不愿挑明的不尽如人意之事了。他不是前辈那般的“超新星”,不像他拥有足以反抗命运的无限潜力,他只知道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回应守沢对自己的依赖,作为这世界上唯一永远无条件支持他的人,等待他的英雄凯旋而归。

 

突发事件的第二天清晨,A市丝毫未受任何影响似的,向新的一天张开它的怀抱,而那些绝望的尖叫、燃烧的火焰、警车的鸣笛都像是投掷进汪洋大海的石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高峯下午还有个拍摄,因此上午要提前去处理好蔬菜店的事情,便起了个早。于是守沢也在闹钟的催促下睁开了眼睛,懒觉计划打了水漂。

“隔壁的木下桑,”高峯站在卧室窗前,把窗帘掀开一条缝隙——昨晚被守沢失手烧掉一块的窗框看样子是没救了,还是要叫人来换新——他回头,“我刚才去拿报纸的时候看到他了,他管你叫‘火焰小子’来着。”他故意打趣对方,把这称呼念得仿佛60年代的老掉牙偶像组合名称。

守沢听了也不气恼,反倒笑得开心,在床上滚了几个来回,然后又硌到淤青,嗷嗷直叫。

“喏,前辈上了晨报哦,昨天晚上的那个突发事件,头条。”他把报纸扔在床上。

守沢便闭着眼睛,伸手臂在白花花的被单上捞,举过头顶抬眼看着,“哎呀!这张照片明明照花了!”

“……好了别这么挑剔了。快起来吧,”他抓起被角,这么一掀,“超级英雄先生白天还要打工呢。”

 

“呀——这个城市还真是吝啬,甚至不舍得连给它的无名英雄一些优待!”


对方这无心的一句玩笑话却让高峯心里不是滋味。说不上来究竟在烦恼什么,却只觉的确莫名赌气,他俯身去顶守沢的额头——对方被碰到了伤口,抽了口气——直到他抬起头来看自己,又逮住机会去吻他。

守沢因这猝不及防的早安吻愣了几秒钟,才恍悟过来自己的意图。他笑起来,拇指抚摸过自己裸露在睡衣外的锁骨,“唔姆,不用担心。我呀,现在已经不需要什么了,这样就足够了,足够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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