コナツ
🍕🍟养老。
不定期卖菜,且个人口味古怪。
 

《【翠千】蜕(中)》

要说的话,可能也是没有睡好。

魂儿好像还黏在床上似的,守沢整个人站在卫生间镜子前直发木。花了两秒反应过来自己该刷牙,没戴眼镜,手一哆嗦牙膏就挤到了拇指上,重新洗手,习惯性抬手扯毛巾发现那儿空空如也,才又花了两秒反应过来这不是自己家。

不过很多事情是要从生理反应和心理状态两方面来看的,他此刻虽因梦魇晕头晕脑,但心情却舒畅明朗。晨光晓色,系完领带,再抬头时能从镜子里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另一个人,心立刻就柔软大半,便明白过来自己还是喜欢与人亲近的。

高峯家的早餐比自家丰盛一些,鸡蛋是溏心的,连果汁都有两种可以选择。

守沢同后辈一齐出门,统共弯腰道谢了三次。

 

熬到下午阳光大好的时刻还是打起了瞌睡,好巧不巧偏偏是门老师的课。守沢躲在课本的堡垒后难得一觉好眠,却还是被学院里最严苛的老师打断,被拎着衣领从座位上拽了起来。他一肚子幽怨,被邻座的羽风幸灾乐祸瞧了一眼,不知为何反倒笑了出来。

 

“守沢千秋——!看你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去门外罚站!”

 

三年级教室位于教学楼的顶层,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一眼便能望尽花园广场、树林小道,山下城镇被日光暴晒褪了颜色,连成一条模糊的线,像是海平面,静悄悄的。

守沢贴墙而立,背后是墙面的冰凉,面前则是阳光的温暖,好似站在某种分界线上,往前往后一步都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他此刻已经清醒了大半,脑子却还在胡思乱想,差点儿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练习新的打戏动作。

空无一人的……唉,正要调整姿势,却见另一边走来个人。

他立刻重新立正站好,眼神却乱瞄,孩子气十足。结果发现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早上递给自己一双棕熊袜子的高峯。他手里抱着冬季体育服,走得不急不缓。

“等等!高峯……嘿,高峯……!”他伸手拦住他,脚跟还贴着墙。

被喊住的人吓了一激灵,像个兔子似的抽抽鼻子,“……守沢前辈,你站在这儿干嘛?”

这是个世纪难题,守沢决定避而不谈,立刻反问道,“不说我,你呢,怎么上课时间到这儿来了?”

“我去一下医务室。”

“诶!哪里不舒服吗?受伤了吗?怎么了怎么了,快跟我说说!”

对方只是蹙了蹙眉,缓慢道,“……不是我,是铁虎君。刚才在体育馆练习空翻,他一个落地不稳,碰到了膝盖。”

守沢愣了一下,心里警铃大作,直喊糟糕。他再抬头看高峯,见他正背阳站着,晃得自己花眼,便挪了下位置。没想到高峯也转了下身体,依旧面朝着自己,像株向日葵似的,守沢心里乐对方,口头却放轻了声音,接着担心道,“伤得严重吗?”

“外伤的话只是擦破皮,其他的我还不太清楚,要去医务室看了才知道。”他如实讲。

“这样……”他心里急却走不开,只好先挥挥手叫高峯先去,“对了!我背着佐贺美老师在靠玻璃柜的第二格抽屉里藏了舒缓药膏,你看南云需不需要,拿去用吧。”

高峯木讷的应道好,又皱了眉,向日葵低垂,瞅着自己指头上的绷带。他的视线是涂了蜜的密密麻麻的针,守沢嘿嘿一笑,把手藏起来,又催促了两句。

 

下课被拽进教师办公室又听了十分钟有余的训诫警告才逃出来,方一出门就看见手里抱着叠资料的莲巳,条件反射差点儿糊对方一脸对不起。副会长推推眼镜,满脸嫌自己麻烦的模样,“听鬼龙说他部员的后辈受了伤,是你们流星队的吧。”话说得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不过阐述事实。

守沢却觉得这是关怀,照单全收,笑了笑,“嗯我这就要去看的。一会儿体育课迟到了还麻烦莲巳你帮我请个假!”

“什么?为什么我……喂!等等,守沢——!不许在楼道里跑!”

 

离医务室还有段距离,却已能感受到一阵凉。大多数人对医疗相关的事物多少心怀抵触,走到这里,自然也会激起层鸡皮疙瘩。守沢倒满不在乎,他也算是医务室的常客,甚至怪亲近的。

门没关,门口拉着帘子。他站在帘外犹豫了一下,考虑自己该怎么登场才能达到让后辈们愁容烟消云散的效果。统共等了五秒不到,刚要进去却听到里面南云的声音,堪堪迈出半步的脚就又收了回来。

 

“……是我心急了。不好意思,给你们都添麻烦了,我之后会跟前辈们去说明的。”

“……铁虎君。”

“可翠君也是这么觉得吧,看了那段影像……还是会觉得不甘心啊。我,虽然可能还没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但果然还是想尽快能够独当一面,好让前辈们不再那样辛苦。”

 

“……不,铁虎君没必要这样妄自菲薄,倒是我……”

 

影像?什么影像?辛苦?是说我吗?

对话听得守沢如云雾中,他站在原地迟迟动不了一下,像是在那儿扎了根。

按说后辈感受到自己的良苦用心、决心全力以赴应当是大好事儿才对,但此刻他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一圈两圈三圈,缠得都是绷带,他又想起方才高峯看向自己的眼神,十足坦率的担忧。但他们在担心自己什么?他们需要担心什么?守沢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谁硬生生攥了一下,力气用得太大,已经回复不成原来的模样,皱皱巴巴的,小心翼翼的一收一缩。

 

“怎么在这儿站着?”

 

他被唤了一句,缓过神来,抬眼看见挂着黑眼圈的佐贺美老师。年长的偶像眼神深邃,只堪抬眼瞄自己一下,好似就明白过来什么。“不进去看看吗?是你的后辈吧。”他单手执着咖啡罐,晃晃悠悠,摇得守沢的心跳都乱了节奏。

被这么一闹,屋子里的人怕是也发现了自己的存在,都立刻噤了声。暴露了行踪不是一般的逊,他干笑两声探出身,一瞬间,高峯和南云俩人都怯生生的,像两只仓皇的幼兽,但是转而就褪了去,眼睛还是明亮的眼睛,眼神还是满怀纯粹期颐的眼神,看得人心里亮堂堂的。

守沢想,他自己一年级时可能是没有这种眼神的。

 

“哈哈哈…南云你的伤没什么事儿吧?不要勉强自己,不行的话就休息两天吧,最近形体和舞蹈练习都不是很紧,不会落下的,你放心就好。”

 

他啰嗦一堆,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同往常一样,倒是屋子里另两人听了自己这通糊里糊涂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空气变得滞缓,他清清嗓子,“我、我去下洗手间。”几乎落荒而逃。

 

他洗了把脸,站在镜子前,看无处擦干的水珠顺着下颚的线条往衣领里滴,却感觉不到凉。

守沢头顶的神经一抽,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也知道自己愚钝,跟别人讲话总是对不上频道,搞得人没脾气。别人当他天真幼稚,一个不折不扣的空想理想主义者,活在自己的世界,有着不切实际的梦,甚至不到桥头不死心。这其中真相占了大半,错只错在最开始定性他的词汇。他不是什么一帆风顺、养尊处优之人,梦想不是架空而来,美好假象背后的真相他也早读了遍。但之所以不改、不去纠正,只因他深谙当个笨拙的人实际上自有其好处。

 

“……守沢前辈。”

 

他闻声转头,看到是高峯,先是舒了口气,却又立刻紧张起来。他低头,双手撑着面池,像是要盯穿下水管道似的。“怎么?南云没事儿了吧?”

“……班里有人在影像资料室找到一份去年的资料,也不是什么秘密文件,午休时就拿出来放了。不少三年级前辈们的演出,也有……守沢前辈你和深海前辈的,两个人的……演唱会。”高峯开口就解释,句尾则花了几秒才说出最后三个字。

他听着却没说的人那样纠结,反倒心里一轻快,想来那样半斤半两的演出大概确实不能被称为演唱会。不过,这不是什么耻于回忆的事情,成长也是个过程,流星队从泥泞当中爬起来从未是件简单轻松之事。他抓了抓湿漉漉的额发,想开口安慰后辈。

 

“……守沢前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做什么?什么为什么?

安慰的话到底还是说不出口了。水滴顺着发梢滑进眼睛,隐形眼镜让他不舒服,但是也不能伸手调整,只能眨眼睛,一下,两下,频率快了,就红了一边眼眶。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足无措,就像是梦里那场大火前的自己。

是啊,他想,他为什么这么做呢?他明明一无所有,又能做些什么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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